公共部门的伟大决策
在世界上大多数发达经济体，公共部门的干预正变得越来越普遍。这不仅包括新的和更严格的监管，甚至还包括国家积极回归商业，正如《经济学人》(the Economist)一期的封面所示，“利维坦公司”(Leviathan Inc.)。大问题是，除非对公共部门的个人决策进行彻底审查，否则经济和社会进步将面临严重风险。
穷人决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
2008年11月4日晚上，我受邀在伦敦为富时200指数成分股公司的董事长和首席执行官们做一个关于“伟大的人的决策”的演讲。考虑到时差，正是在那个时间点，也许是地球上最重要的人民决定，美国人在他们的第56届总统选举中投票。演讲结束后，我们不可避免地与一些嘉宾讨论了这一决定，并不可避免地转入了总统选举和公共部门人事决策的话题。
在世界各地与私营和公共部门领导人进行的类似讨论中，每个人似乎都认为我们做得不是很好。就选举结果而言，大多数人都认为，当今在职的许多总统或总理，甚至在最发达的国家，都远非担任这些职位的最佳人选。他们中很少人是杰出的，极少数人可能在能力、信誉甚至正直方面刚刚好。不幸的是，在最重要的时候，我们却在为穷人做决定!
简单地说，要做出优秀的人事决策，就需要产生大量的候选人，根据职位所需的能力对他们进行适当的评估，并吸引最优秀的人才进入最关键的职位。在选举最高政治领导人和任命主要官员方面，我们的糟糕表现仅仅是程序极其糟糕的结果。
回顾上一届美国总统大选，你会记得希拉里·克林顿非常接近赢得民主党提名，随后她将有很大的机会在2008年当选总统，并很有可能在2012年再次当选。当然，在这方面我不是在评论她的个人能力，但如果这发生了，我们就会在30多年的时间里，在地球上最强大的国家里，由一对父亲和他的儿子，一对丈夫和他的妻子担任总统。在一个拥有三亿多人口的国家，很难相信我们在培养候选人的同时做得足够好。即使是对一家家族企业来说，这种领导接班方式也会被大多数人视为既不可信也不有效。
从一个有限的候选人池开始是一个不可弥补的限制，以作出伟大的人事决策。但我们糟糕的评估过程进一步破坏了这一过程，就总统候选人而言，我们大多数人要么坚持自己的党派立场，要么根据公开信息(包括电视直播辩论)的肤浅印象做出情绪化的决定。对于一个国家所面临的挑战，以及这些挑战对最高领导人所需要的具体能力的影响，以及针对这些能力对候选人的深入评估，我们很难找到明确的分析。
除了拥有合适的最高领导人，强大的国家还需要有高级官员掌权和优秀的行政服务。然而，这一级别的人事决策也非常糟糕，候选人的产生通常仅限于执政党和/或公务员内部，晋升主要基于任期和经验，而不是能力，最高公共领导人的薪酬水平通常是私营部门伟大领导人的一小部分。
总而言之，我们在公共部门的人事决策方面有着非常糟糕的记录，而且我们在投票或任命最高公共领导人和官员时似乎也不太聪明。候选人的培养、评估和吸引都大大低于私营部门的通常做法。
为什么这些决定如此困难
即使在私营部门，要做出伟大的人事决策也非常困难。被许多人认为是20世纪最伟大的经理人的杰克•韦尔奇(Jack Welch)经常提到，当他成为通用电气(GE)的经理时，他会犯一半的错误。30年后，他们中的最后20人担任了通用电气的首席执行官，领导着可以说是世界公司历史上最大的价值创造，但他仍然会有20%的任命错误。如果说这些决定在私营部门非常困难，那么在公共领域就更加困难了。
这些决定之所以如此困难的第一个原因是，不幸的是，我们的大脑是一块硬件，在过去的一万年里没有任何重大升级。它和在热带草原上猎食动物的原始人的大脑并没有太大的区别。当时人们的决策大多基于熟悉度、相似度和舒适度。我们当然会欢迎与我们相似的人成为我们部落的可能成员，否则这就是一个战斗或逃跑的问题。但是，尽管这种决定曾经是我们生存的关键，它在今天已经不再有用了。构建伟大的团队并不一定需要熟悉和舒适，而是需要互补的技能，这就意味着多样性，甚至是以正确的方式挑战彼此的能力。然而，不幸的是，我们的大脑在进化过程中形成了，我们与生俱来的一系列无意识的心理偏见会破坏我们的决策，包括我们的拖延倾向、高估能力、快速判断、刻板印象、坚持熟悉的东西、爱面子和随大流。
除了这些普遍的偏见外，在做出政治选择时，我们的大脑似乎以一种特别有限的方式运转。虽然人们会认为政治老手会比新手做得更好，但神经科学的前沿研究似乎表明，实际上可能发生相反的情况。
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最近进行了一项有趣的研究，使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(fMRI)来测量个人在接触政治和非政治主题的图像和记录时的大脑活动。在其中一项实验中，参与者将听一些有关国家政治热点问题的政治声明，并被要求对每个声明表示同意或不同意。虽然新手在做决定时涉及了更多的认知区域，但政治老手实际上思考得更少。政治经验丰富的人在一个被称为“默认状态网络”的神经系统(特别是在楔前叶和背内侧前额叶皮层)的部分表现出更高水平的活动。当我们手头没有具体的目标或任务时，当我们做白日梦或“什么都不做”时，大脑的这个区域实际上是占主导地位的。
换句话说，我们接触政治选择的时间越长，实际上可能会让我们变得更糟，当我们的大脑已经在为人们做选择时出错了!
除了硬件不合适之外，我们的软件也不合适，因为我们大多数人既没有研究过对优秀员工做出决策的影响，也没有研究过掌握决策的正确方法。在给企业听众做演讲时，我通常会问在座的有多少人真正学习过如何做出伟大的人事决策。即使在企业界，也只有极少数人能够举手。在公共部门，接受这方面教育的人数通常接近于零。
在选择政治领袖时，我们的头脑和教育都是错误的，我们怎么可能掌握建设伟大国家的关键呢?再加上公共部门人员决策的一系列额外约束，包括稳定性、任期和低薪酬，我们非常糟糕的记录就很容易理解了。
公共部门中伟大的决策的价值
虽然公众非常关注公共领导人的诚信，这是应该的，但在公共部门，人们很少听到有关伟大决策的价值。这些决策的影响已经在企业界进行了分析，一些最好的研究已经证实，企业领导者的选择可能是企业价值之外最重要的可控因素。这些研究的结果每天都可以在市场上看到。当一位伟大的领导者离开一家公司的高层，或加入另一家公司时，这家公司的价值可能立即发生5%至10%的变化，这代表着一个以数十亿美元计算的大型公司价值的潜在变化。
如果这是企业界的情况，想象一下，在主要国家，那些担任关键领导职务的个人的选择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。2008年11月22日上午，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下跌了1.4%。下午3点，奥巴马总统选择蒂莫西·盖特纳担任财政部长的消息传出。上证综指飙升，当日收盘上涨6.5%。考虑到美国股市的规模，当时人们的决定对经济的影响约为2.5万亿美元!
长期系统地做出伟大的决策，实际上是建设伟大国家的关键。以牙买加和新加坡为例，这两个国家在1965年几乎都是同卵双胞胎。它们都是前英国殖民地，最近才独立，面积、人口和人均收入相近。当时，新加坡的国父们决定把人才作为国家发展的关键，为一些最有潜力的人提供奖学金，让他们到世界上最好的大学留学，然后回国为政府工作。他们建立了也许是世界上最好的公务员制度，并采用了许多在公共部门培养人才和制定用人决策的最佳做法。
大约50年过去了，牙买加仍然是一个贫穷的国家，其发展主要依靠自然资源和旅游业。相比之下，根据洛桑国际管理发展学院(IMD)的最新排名，新加坡通过重视人才和在公共部门做出优秀的人事决策，已成为全球最具竞争力的国家。从那时起，以不变美元计算，中国的人均收入增长了700%以上，而大多数发达国家的人均收入增长不到200%。在世界其他地区也有一些类似的案例，尽管不像新加坡那样引人注目，例如在过去几十年里拉丁美洲的智利。
建立一个伟大的国家并不需要自然资源或国土面积。这完全取决于天赋。吉姆·柯林斯被《财富》杂志认为是在世的最伟大的商业思想家。他在为自己的畅销书《从优秀到卓越》(Good to Great)进行的引人入胜的研究中发现，在一个组织中建立持久伟大的两个基本条件是，在最高层拥有正确的领导者，在高层做出伟大的人事决策。同样的公式也适用于建设伟大的国家。
要做什么
考虑到我们的大脑、政治传统和公共部门的额外限制，改善公共部门的人员决策当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。但正因为如此，我们需要一个紧急的开始。
首先，虽然我们的大脑在几千年的进化过程中被塑造了，但它们也可以通过更好的软件被重塑。出于这个原因，有必要开始对普通民众进行教育，让他们了解在高层做出重大决策的巨大影响和困难，以及掌握这些决策的最佳做法。除非普通民众更加意识到这一关键问题，否则我们将无法改善我们投票的方式，政府也将永远得不到政治支持，无法投资于合适类型和能力的公共领导人。
第二，政治领导人需要意识到任命优秀领导人的迫切需要。如果公共部门的最高层没有一个充满激情、专注于优秀的招聘、发展和任命决策的领导，那么任何制度、流程或最佳实践准则都没有任何价值。这是一个自上而下的过程，需要高层的巨大领导。
第三，公共部门领导人需要更加公开地物色人选，既要考虑政府其他部门的候选人，也要越来越多地考虑来自私营部门的候选人。
另外，公共领导人在评价候选人时，也有必要调整审查程序。虽然认知技能和经验是任何领导职位的门槛能力，但基于情商的能力是在任何领导职位上表现出色的关键，无论是在私营部门还是公共部门。正确管理自己和他人关系的能力是有效的公共领导者的关键，他们将能够激励他们的同事达到最高的个人和集体绩效。
此外，公务员需要实施出色的发展计划。矛盾的是，随着国家的发展，让合适的人才进入公共部门可能会变得更加困难。以新加坡为例，它的大部分成功是基于为一些最有潜力的人提供杰出的奖学金计划。候选人有机会在全球最好的学校学习，同时承诺回到政府工作。随着国家变得更加富裕，许多人现在有机会资助自己的学业，而不必承诺重返公共部门。在这种背景下，伟大的发展计划不仅是发展公共部门人员技能的关键，也是吸引和留住最优秀人才的关键。我们所有的研究都表明，人们通常不会因为经济原因而辞职，而是因为一个糟糕的老板、有限的挑战和发展机会。
最后但并非最不重要的是，各国政府最好重新审视自己的薪酬政策。当我们只愿意付给他们在私营部门的一小部分薪水时，我们怎么可能说我们想要吸引最好的公共部门领导人呢?在这方面，新加坡或许是最显著的例外。它同初级私营部门对最有潜力的人才的竞争一样激烈，甚至是薪酬最高的国家。然而，这并不是一开始就发生的，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，由于良好的教育和伟大的人民决策，一旦大众理解了他们的公职人员的正直和能力，以及一个糟糕政府的巨大成本和一个伟大行政的微不足道的成本。
正如彼得•德鲁克(Peter Drucker)所言，20世纪管理最重要、也是真正独特的贡献，是制造业手工工人的生产力提高了50倍。而且，正如他继续说的，21世纪管理需要做出的最重要的贡献是同样地提高知识工人的生产力。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伟大机遇。然而，如果没有强大的政府和伟大的行政机构，这将永远不会发生。如果公共部门没有伟大的人事决策，这是不可能的。
Claudio Fernández-Aráoz是《伟大的人的决定》(NJ: Wiley 2007)一书的作者。他是猎头公司亿康先达(Egon Zehnder)的高级顾问，十多年来一直是其全球执行委员会的成员，也是其管理评估实践、专业发展和公司智力资本开发的领导者。作为几个进步政府的顾问，他经常在全球主要商业会议上发表主题演讲。